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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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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三日過後,裴佑安睜開雙眼。

陌生的環境,渾身纏滿綁帶,一動傷口處傳來劇痛,裴佑安看見了熟悉的旗幟,懸著的心放下來。

“別亂動,當心傷口裂了。”

陸瀟瀟過濾掉藥渣,端來一碗冒著的熱氣的褐色液體,裴佑安想過接過藥碗,陸瀟瀟阻止了他的動作 ,“不要亂動,你斷了兩根肋骨,身上還有刀傷,你乖乖躺在床上養傷,再斷一次,我可不能保證幫你接好。”

“我睡了多久?”裴佑安問道,“副將他們怎麽樣?”

陸瀟瀟親自給裴佑安餵藥,說道:“你躺了三天。你不用擔心,我聽說陸鐸將軍帶了一對人馬點燃了胡人的火藥,大勝而歸,副將說你是有功之臣,特意安排了單獨的房間讓我好生照顧你。”

“裴佑安,你醒了?”陸鐸打開簾子,看見陸瀟瀟正在給裴佑安餵藥,閃過一絲異色,快步進來想接過陸瀟瀟手中的勺子,陸瀟瀟躲了一下,“餵藥這點小事我來就好,將軍行軍打仗,有更要緊的事情。”

陸鐸一瞬間有些尷尬,裴佑安眼睛在他們兩人身上打轉,挑了一下眉,接過陸瀟瀟手裏面的碗,一口直接灌進去。

陸瀟瀟受了碗,自顧自地走到另一邊打磨藥粉,將陸鐸晾在原地。

陸鐸坐在裴佑安對面,說道:“裴佑安你這次立了大功,多虧你冒險回來報信,我們才沒有落入敵軍的陷阱,你安心養傷,需要什麽就直說。”

“為軍者當碧血丹心,忠君愛國,這本是裴某的職責。”

陸鐸舉起手掌,想拍一下他的肩膀,見裴佑安身上的傷,收回手,眼中盡是欣賞,“立了大功,焉能沒有獎賞,你放心副將賞罰分明,該你的不會少。”

“宋聿衡呢?”裴佑安眼中閃過一絲擔憂,宋聿衡傳回了錯誤的軍情,險些釀成大禍,但他忠勇,只是行事魯莽了一些。

“宋聿衡辦事不利,棄你於敵營中,行事粗心魯莽,險些將全營陷入危險之中,罰一年俸祿,罰三十軍棍,奪取伍長的官職。”

陸鐸說完,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裴佑安你好好養傷,以後的路還長著。”

陸鐸還有事情沒有處理,囑咐裴佑安好好養傷就要離開,剛走到門口,陸瀟瀟突然沖到陸鐸面前,往他懷中塞幾包藥,面無表情地說:“一日三次,傷口不要碰水。”

陸鐸低頭看了一下懷中的藥包,寵溺地笑了,伸手摸摸陸瀟瀟的腦袋,陸瀟瀟別扭地躲開,陸鐸無奈地搖頭,“瀟瀟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別讓阿爹擔心。”

陸瀟瀟一直站在原地,直到陸鐸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小聲腹誹,“老是把我當小孩。”

裴佑安歪著頭盯著陸瀟瀟,陸鐸、陸瀟瀟,兩人都姓陸,會不會是兄妹?他看到陸瀟瀟眼中的哀怨不舍,眼珠轉了一下,沒有問陸瀟瀟。

前幾日的戰役有幾十個傷員,陸瀟瀟忙得腳不著地,提著醫箱出門看傷員。

裴佑安重新躺會床上,陸瀟瀟臨走前告訴他水在桌子上,要喝自己倒,一點都不像是擔心他傷口裂開。

此一役,他重傷立功,至少會升上一級,但他關心的不是升遷,而是能不能擺脫軍奴的身份。

如不是大軍及時趕到,他已是刀下亡魂,徒留柳怡湘一個人,柳家為了名聲權勢可以將自己的女兒推向火坑,他不相信他走之後柳老爺會設法接回自己的女兒。

之前他做的事情是混賬,是沒有上進心。

但不代表他是傻的,父親謀劃的事情他和母親一直都知曉,裴大人的做法無疑是將他們全族腦袋都系著褲腰帶。

父親一直為自己的心上人籌謀,早早就牽扯進儲君之爭,母親臨死前拉著他的手,讓他藏拙,不要出頭,防的就是有朝一日他的佑安有一線生機。

新帝登基,裴佑安知道他的死期到了,母親早早病逝,父親獄中自盡,連最疼他的外祖父,大舅舅、二舅舅戰死沙場,世間沒有了讓他留戀的人,死生都無所謂,巨大的痛苦下,他陷入了無盡的麻木中,龜縮在自己制造的屏障中,阻隔巨大的痛苦,方能喘息一口氣。

甚至白天想起過世的父母感受不到悲痛,唯有從睡夢中醒來,方驚覺淚水打濕了衣襟。

那天,刀光劍影下,他清楚的知道他不想死,這個世間他有了留戀的人和事。

突然想到離別前柳怡湘那個蜻蜓點水的吻,明媚的陽光下,柳怡湘羞紅的臉頰。

“裴兄,笑什麽,是想到什麽好事情嗎?”

王五的話打斷了裴佑安的思緒,“我聽陸將軍說你醒了,馬上跑過來,你知不知道你那天有多嚇人,渾身都是血,幸好陸姑娘醫術高明,不要然可能都見不到你了。”

王五見裴佑安身上的傷,說:“你小子真的是不一般,一般人要是傷成你這樣早就掛了,你還能跑回了報信,我王五的眼光果然沒錯,我第一眼見你就覺得你以後一定會大有所為,我王五就跟定你了,有什麽需要只管吩咐,不用客氣。”

王五完全忽視了他們兩個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往裴佑安身上吐得那口唾沫,裴佑安無奈地笑了。

王五能力不錯,本事村裏的一個莊稼漢,跟著村裏的鏢師學過武藝,天資不錯,腦子活絡,說話處事圓滑周到,在那裏都能混得如魚得水。

裴佑安武藝再高,但他深知一個的力量是有限的,他本是罪臣之後,下等軍奴,若是想在軍營中混出頭,難上加難,有一個得力的人跟隨他自然是好的。

王五湊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宋聿衡被奪了伍長的官職,咱們叁營的伍長一直空缺著,沒有意外的話就應該是你了。”

裴佑安看著眉飛色舞的王五,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麽順利。

另一邊,大將軍的營帳中。

副將率領先鋒營擊殺遼軍有功,雖然沒有抓住金戈王爺,但也是大功一件,大將軍在眾將領面前大大地誇讚了副將。

坐下的人面色不一,心思各異。

近年來中原和遼國無大的戰事,大都是小規模的戰役,立功的機會自然就少了,將軍還將大部分的機會都給了副將,副將手下率領著最精銳的先鋒營,自然是無往不勝,要是把精銳都給他們,誰不能立功呢?

副將是大將軍的心腹,大將軍的做法也未免太過偏心。

木參將心裏更是不舒服,他與副將一同參軍,副將從始至終都壓他一頭,裴佑安明明是他看上的人,一門心思地跑到老東西那裏,聽說此次更是立了大功,他如何能平。

“副將戰功赫赫,想必上報朝廷,不知道又有什麽賞賜下來,到時副將可得想著我們這些同僚些,一年到頭靠著一點俸祿生活,都給自己婆娘了,連好酒都不舍得喝,還是得沾一下副將的光。”

副將自然是聽出了木參將的陰陽怪氣,他笑了笑,說道:“木參說岔了吧,誰不知道你新討了一房小妾,木參將抱得美人歸,都不請我們喝酒沾沾喜氣。有了新歡,婆娘難免心裏不舒服,回去哄哄媳婦,省的還跑來跟我討酒喝。”

周圍人聽了暗暗偷笑,木參將是個花心的,但是媳婦管的嚴,最近才敢在外面偷偷安置了外室,木參將的夫人知道了提著刀上門鬧,搞得雞飛狗跳,涼州城人盡皆知。

木參將面上掛不住,哼了一聲。

大將軍出聲打了個圓場,上位者懂得制衡之術,大將軍更是使用得如火純青。

大將軍出自世家大族,父輩皆是武官,他資質平庸,行軍打仗都只能說是堪堪尚可,但他為人極為圓滑,靠著祖輩的庇蔭,加上邊疆常年無戰事,安穩地坐在大將軍的位置。

他行軍打仗、派兵列陣不算頂好,但他會識人、用人,底下的武官大都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能人,他能精準拿捏住他們的心思,下面的人存在爭鬥,他的位置才會坐得更穩。

憑此,加上天時地利,他坐穩了大將軍的位置,守護了北地十幾年的和平。

副將最後面提出裴佑安的升遷,提議讓他頂替宋聿衡的伍長職位,替他除了奴籍。

大將軍手掌摩挲著刀柄上突起的花紋,環視著坐下的人,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話。

“不可。”木參將此時出聲,“裴佑安罪臣之後,又牽扯進謀逆大案,讓他參軍已經是莫大的恩惠,如今進軍營不久就讓他當了官,你讓陛下知道了怎麽想?”

“裴佑安立了大功,理應有賞。謀逆案已塵埃落地,陛下該罰的都已經罰了,裴佑能入軍營依的是國法,立功升遷照的是軍法。若是立了功沒有獎賞,其他為奴籍的士兵如何看,木參將可別忘了你手下百戶可有出自軍奴的。”

“守備,軍奴營歸你管,你如何看?”大將軍看向最後面一直不說話的守備。

“回大將軍,軍奴參軍是我朝歷來就有的,無論是否為犯官之後,立了軍功都有獎賞,軍奴方有幹勁在戰場上英勇殺敵,況且,軍中軍奴不在少數,但,裴佑安所犯之事太大,若是立馬提拔,恐惹猜疑。”

守備說的話跟沒說一樣。

大將軍思索片刻,說道:“裴佑安有功,升為代伍長?”

代伍長,眾人面面相覷,從未聽過,不就是好聽一點的名頭,脫去奴籍自然也是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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